本報記者 朱曉波
2021年，力拓集團建立了新的戰略目標，白睿明（Alf Barrios）被委以重任——同年成為力拓集團首席商務官兼中國區主席。“我們必須積極適應中國市場的變革，并把握其中蘊含的機遇。中國的成功就是我們的成功。”白睿明上任伊始便充分意識到中國對于力拓的重要性。僅今年以來，白睿明已經來訪中國達到6次，幾乎平均每月1次，2023年來訪中國11次。
從傳統的包括鐵礦石等礦業貿易，再到對中國相關產品和服務的采購，再到合資項目、研發、人才培養以及應對氣候變化等新興領域……事實上，白睿明上任這4年來，力拓與中國合作的領域也在不斷拓寬，合作的深度也不斷加大。
據悉，白睿明即將卸任力拓集團首席商務官兼中國區主席一職。作為力拓集團最了解中國的高管之一，如何看待當前及今后中國經濟的轉型與發展？作為一家跨國企業，怎樣更好地將自身業務融入中國當前及未來發展進程之中？對力拓與中國鋼鐵企業未來的合作有哪些新的期待和建議？……
在白睿明即將卸任之際，本報記者對白睿明進行了獨家專訪，一起在對話中尋找答案......
圖為白睿明
本報記者：您擔任力拓首席商務官兼中國區主席這幾年來，重點在哪些方面加快了與中國的聯系溝通合作？為什么是在這些領域？
白睿明：過去五十年，我們見證了中國各個領域的重大變革。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改變了14億人的生活，并為貿易、商業和人才發展創造了開放多元的環境。
51年前，力拓成為首家向中國發運鐵礦石的外資礦業公司，我們很榮幸能夠參與到這一非凡的歷程中，為中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提供關鍵原材料。
當我在2021年出任力拓首席商務官時，中國已經是力拓最大的市場，其營收占集團總額的一半以上。這也促使我思考，該如何深入挖掘中國這一充滿活力的市場的巨大潛力。答案很明確，我們要成為中國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并建立超越貿易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我們要從長遠角度出發，同時立足于更廣闊的愿景，為行業和世界帶來更顯著的積極影響。
多年來，我們一直致力于擴展與中國的合作伙伴關系，從基于雙方傳統優勢的貿易和合資項目，拓展到ESG、人才培養，以及共同應對氣候變化挑戰等。
如今，中國不僅是力拓最大股東的所在地，是我們全球業務運營中日益增長的產品和服務來源，也是占集團營收一半以上的重要市場。
讓我尤為自豪的是，力拓正與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合作，支持貴州省畢節市的鄉村振興。該項目與我們加強社會許可的集團戰略目標密切相關，我們致力于尋求以更好的方式回饋當地社區，并留下積極福祉。我們與基金會在2021年開始了這項合作，并于去年12月續簽了合作協議，以繼續支持這一重要項目。
本報記者：這幾年來，之于力拓來說，您認為中國市場有哪些變化？最大變化是什么？力拓是如何把握這些變革之中蘊含的機遇的？
白睿明：在過去幾年，中國市場經歷了快速的發展與變革。中國致力于進一步開放市場、推進低碳轉型、提升創新能力，并推動高質量發展。這些舉措不僅培育了在多個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的產業，也為力拓等外資企業在中國市場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豐富機遇。
成功把握市場機遇的前提是充分理解市場、與合作伙伴建立互信，并對中國的長期發展抱有堅定信心。在這些方面，力拓已經建立了顯著優勢。
我們以嚴謹投資推動增長，不斷為世界能源轉型提供所需材料。我們與中鋁集團、中國寶武等合作伙伴攜手，在幾內亞的西芒杜共同開發全球最大的未開采高品位鐵礦石資源。投產后，該項目將為綠色鋼鐵的未來提供重要原材料。我們還與中國寶武共同開發西澳皮爾巴拉地區的西坡鐵礦，該項目預計于2025年投產。我們在蒙古國的奧尤陶勒蓋（Oyu Tolgoi）銅金礦有望在2030年成為世界第四大銅礦，目前該項目所有產品均供應中國市場。我們還攜手中國寶武和首鋼集團等價值鏈合作伙伴，共同探索低碳煉鋼解決方案，解碼皮爾巴拉鐵礦石在低碳鋼鐵中的應用。我們與清華大學在2012年成立了清華-力拓資源能源與可持續發展聯合研究中心，并于2021年舉行了續約儀式，進一步加深對中心研究工作的支持。2022年，我們成立了力拓中國技術與創新中心（CTIC），將中國的領先研究、技術和創新帶入力拓在全球的運營中。中國技術與創新中心已啟動多個研究項目，旨在整合中國先進技術，以滿足力拓在能源轉型、電池材料和礦物加工等方面的內部需求。
本報記者：當前，中國經濟面臨多重挑戰和機遇，經濟結構也正在轉型，全球各大評估機構對中國經濟發展前景也有不同的看法。您怎么看當前的中國經濟，如何看待中國經濟的未來？
白睿明：盡管今年上半年中國經濟面臨挑戰，但依然實現了5%的增長，展示出其強大的韌性。盡管目前建筑業表現相對疲軟，中國制造業卻展現出強勁的增長勢頭，特別是能源轉型產業，在2023年為中國貢獻了近三分之一的GDP增長。這一趨勢在2024年上半年得以延續。中國仍然是全球增長最快的主要經濟體之一，推動著世界經濟的增長，同時也是全球最大的金屬消費和生產國。中國高度重視創新、低碳技術和數字化，為未來增長奠定了良好基礎。這些領域的投資將有望提升生產力并促進經濟增長。
在7月中旬召開的中國共產黨二十屆三中全會上，中國重申了堅持全面深化改革、促進低碳發展以及培育新質生產力的決心。我們相信，這些舉措將持續推動對能源轉型所需礦產資源的需求，并為跨國公司深化與中國的戰略合作提供機遇。
本報記者：近幾年，中國政府加大了對經濟的調控力度，您如何評估中國政府的政策（包括宏觀政策、產業政策）對力拓業務的影響？力拓如何應對中國政策的變化？
白睿明：我們看到，中國始終致力于通過改革開放來解決發展中的挑戰，并應對前進道路上的風險。中國市場的持續開放讓包括力拓在內的跨國公司深受鼓舞。這種開放不僅使我們受益，還激勵我們在中國探索全新的商業模式和合作伙伴關系。
例如，我們在中國的鐵礦石港口現貨業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自2019年開展此項業務以來，我們不僅為客戶提供了更有力的支持，還拓寬了他們的供應鏈選擇。如今，我們的業務已經覆蓋中國19個港口，服務超過90家中國鋼廠。
同時，中國承諾到2030年實現碳達峰、到2060年實現碳中和的“雙碳目標”，也與力拓以低碳轉型為核心的戰略不謀而合。
采礦業作為能源轉型的賦能者，發揮著關鍵作用。而中國對鐵礦石和銅等優質礦產資源的強勁需求，為礦業企業創造了大量的投資和貿易機會。從長遠來看，中國市場的持續開放將為我們帶來更多商業機遇。
本報記者：今年三季度，力拓為中國提供的鐵礦石將達到40億噸，這是一個新的里程碑。過去幾十年來，力拓與中國的合作主要集中在為中國鋼鐵企業提供鐵礦石，近年又加大了低碳領域的合作。您對于力拓與中國鋼鐵企業的合作有哪些新的期待？
白睿明：51年前，我們向中國運送了第一船鐵礦石，這不僅開啟了力拓與中國長達數十年的戰略伙伴關系，更成為我們助力中國取得非凡成就的起點。當時我們的第一船鐵礦石是運往上海第一鋼鐵廠（該廠現今隸屬于全球最大的鋼鐵企業——中國寶武鋼鐵集團有限公司），今年7月19日，力拓迎來另一個重要里程碑——向中國累計發運鐵礦石總量突破40億噸。
力拓每年向中國供應約2.5億噸鐵礦石，為支持中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提供重要的煉鋼原料。力拓的成功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通過共贏的伙伴關系，我們達成了獨自無法實現的成就。
我們正面臨越來越多的不確定性和迫切的環境問題。我們所面臨的挑戰越大，合作的重要性也就越顯著。通過合作，我們不僅能共同建設高達數十億美元的投資項目，為全球產業的低碳轉型提供必要資源，而且還能共享發展和貿易紅利。這將引領我們走上一條互利共贏、可持續的繁榮道路。
本報記者：隨著以西芒杜鐵礦為代表的全球多個鐵礦項目的開發和投產，市場普遍認為全球的鐵礦石供需格局正在發生改變。您如何看待未來10年的全球鐵礦石市場的供需變化？作為鐵礦石供應巨頭，力拓將如何應對？
白睿明：最近，我們宣布西芒杜投資的所有條件均已滿足。這是力拓與合作伙伴共同開發世界級鐵礦資源的一個重要里程碑。西芒杜有望成為高品位鐵礦石的重要新來源，加強力拓的產品組合，并支持鋼鐵行業的低碳轉型。
可持續發展如今在我們行業中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隨著鋼鐵企業追求更綠色環保的技術，對高品位鐵礦石的需求也將增加。
盡管市場基本面的波動會對金屬礦物的供需產生影響，但力拓更加注重長期發展。力拓的承諾非常明確：我們致力于確保業務的持久健康和成功，并通過有序增長、提高運營業績、探索供應鏈潛力以及投資于低碳技術來實現這一目標。
我們不僅專注于擴大鐵礦石的生產，也致力于為世界能源轉型提供更多材料，包括銅和鋰等。
研發也是力拓業務運營的重要組成部分，幫助我們通過持續的技術進步實現更安全、高效地運營，同時減少對環境帶來的影響。例如我們的無碳電解鋁技術ELYSIS?，以及BioIron?力拓生物質煉鐵技術，后者是在煉鐵過程中利用生物質和微波代替焦煤進行生產。
在能源轉型的背景下，力拓正處于一個充滿機遇的環境中。與此同時，隨著核心市場的擴大，強勁的傳統需求也將持續帶來效益。作為一家全球礦業公司，我們專注于發展面向未來的產品組合，確保我們在把握長期機遇時處于有利地位。
本報記者：在您即將卸任之際，您如何評價自己任上的工作經歷？哪些經歷讓您印象最深刻？為什么？
白睿明：我即將卸任力拓集團首席商務官一職。過去幾年的工作給我帶來了極大的成就感，對此我心懷感激。毫無疑問，這是一段難忘的學習與成長之旅。
自擔任中國區主席以來，我有幸在2023年到訪中國11次，今年也已經來過6次了。 我仍然記得2023年11月與集團首席執行官以及力拓中國團隊一起前往畢節的情景。我們參觀了力拓與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合作的兒童早期發展項目，與當地居民和兒童互動交流，還很開心地參與了一場孩子們的足球比賽。
我非常激動能夠親身感受到力拓發起的項目為當地發展帶來的積極影響。我也很欣慰地看到，這個項目真正改善了當地居民的生活，為孩子們提供了更優質的教育，并為整個社區帶來了積極的變化。
在任期內，我很榮幸能夠為力拓的多項重要成就作出貢獻，幫助力拓加強與中國的戰略合作關系，包括推進西芒杜和西坡項目；通過持續支持清華-力拓資源能源與可持續發展聯合研究中心并設立力拓中國技術與創新中心，進一步推動研發和技術創新；攜手應對全社會在碳減排和環境保護方面面臨的巨大挑戰。不僅如此，我們還為公司吸引并培養了很多中國人才，為力拓未來在中國、甚至在全球范圍內取得成功提供支持。
我要衷心感謝各位合作伙伴的支持和付出。在過去幾年中，我們秉持相互信任和相互尊重的原則，建立了牢固的合作關系，這對幫助雙方實現共同目標至關重要。力拓與中國伙伴將繼續攜手合作，尋求以更好的方式提供世界所需材料。我希望看到力拓在中國取得持續成功，實現更大發展。
